洋山崗是筆者家鄉浙江慈溪的一個村莊,地處慈溪城區與橫河鎮的交會處。村名山崗,可村中卻無山無崗,這讓我對村名的由來充滿了好奇。
春節假期,到洋山崗村走親戚,與村里的幾位老人聊天,這才知曉洋山崗村名字的由來。
(相關資料圖)
解放初期,慈溪滸山南門外只有一條石子馬路,經橫河、余姚、梁弄、大嵐、四明山與奉化溪口相連,名為“滸溪線”。距離滸溪線起點處滸山汽車站幾公里的地方,有兩個不起眼的小山丘,分別是大洋山和西洋山。兩山之間有一陡坡,形似駝峰,人稱“洋山崗”。洋山崗附近分布著小洋山、蔣家河、上橫江三個村落,本世紀初,三村合并,新村取名“洋山崗”。
洋山崗人杰地靈,歷史上出過不少名人,比如,明代抗倭名將駱尚志、近代愛國藝術家孫仙舲等。洋山崗人最引以自豪的,是村里的手工業有著輝煌的發展史,其中又以彈花和釀酒最具特色。
舊時的慈溪,彈花匠和棕繃匠是家家戶戶都離不了的。適齡男女婚嫁之前,當長輩的會將匠人師傅請到家中,串棕繃或彈棉花。通常,棕繃匠是男方請的,彈花匠是女方請的。
家鄉流傳著一個說法:“堯士地(小洋山舊稱)彈花,橫江里釀酒。”十里八鄉的人說起“彈花絮”“彈棉郎”,首先想到的就是小洋山。小洋山人彈棉花的歷史可追溯至百余年前甚至更早,一直延續到上世紀八九十年代。
村里的一些老人回憶,還是生產隊的時候,小洋山所轄的三隊、九隊彈棉花的最多,五隊、八隊也有一部分,其他地方彈棉花的人很少。那時沒有機器,彈棉花全靠手工,費時費力。彈棉花時,需要用木棰不斷敲擊弦弓,使放置在板上的棉花漸趨蓬松。緊接著,兩個人搭檔放線,固定棉絮,并用木制圓盤壓磨,使之變得平整熨帖,這樣可以使棉被更加緊實耐用。別看只是放幾根線,里面卻內藏不少技術和技巧,考究得很。通常,一條棉被彈下來,兩個人合作無間,也得用一整天。
進入新世紀后,家鄉普遍使用機器加工棉花,小洋山的“彈棉郎”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而上橫江的釀酒師,依然很受歡迎。
上橫江的釀酒始于何時,現在已經沒人能說得清楚。村里的老一輩釀酒師只記得,大規模外出學藝跟一個叫阿和伯的人有關。
上世紀七十年代,年輕的阿和伯去杭州闖蕩,在酒廠里找到一份工作。阿和伯人勤快,又善于學習,深得廠長和作頭的喜歡。幾年下來,阿和伯成了釀酒的行家里手。
在杭州站穩腳跟后,阿和伯將老家的年輕人介紹到酒廠當學徒,也有人跟著去學釀酒。短短數年,上橫江便出了五六十名釀酒師,還推出了家鄉人至今還愛喝的橫江吊燒酒。
說起釀酒師行當,村里的一位老師傅打開了話匣子。釀酒師分五個等級,分別是生手、熟手、三兼、副手和作頭。生手算是入門級,主要負責挑水、拌飯等體力活。生手熬三年就是熟手,再干些年頭則為三兼,像開榨、淘酒這些技術活都是由熟手和三兼負責的。副手相當于作頭的助理,副手有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和三兼一起堆胚。要把偌大的酒缸堆得整齊劃一,沒有力氣是辦不到的,所以能當副手的人力氣必然小不了。
作頭則是管理崗,一般由經驗老到的資深釀酒師擔任,他們不干力氣活,主要負責解決一些技術性難題,保障酒的口感和品質。阿和伯后來就當上了作頭,他有過硬的技術,杭州附近許多酒廠碰到難題時,都會找他幫忙,阿和伯因此還獲得過“浙江省勞動模范”的榮譽稱號。
釀酒很辛苦,一個人從生手成為作頭,沒有吃苦耐勞的精神和堅強的毅力是斷然做不到的。老師傅回憶起他當年做學徒的情景:“第一年只是挑水,不讓學技術。每天得挑六七十擔水,挑來了水,還得倒入疊起的酒缸里……”家鄉有句俗語--“牛不可落磨坊,人不可落作坊”,意思是說,像釀酒、制醋等在作坊里干活的人,就跟磨坊里拉磨的牛一樣辛苦。
橫江人也不是全年都在酒廠里,他們對于時間的安排是這樣的:冬做酒,夏忙工。每年九月中旬,釀酒師們去杭州釀酒,到了第二年“五一”勞動節前后,就趕回來務農。無論是干農活,還是釀酒,他們都趕上了一年中最苦、最累的時候。我問老師傅,為何這般拼?老師傅笑笑說,為了過上好日子,祖祖輩輩都很拼,他們自然不能落后。
如今的洋山崗村是個現代化的村莊,富庶、美麗,獲得了“慈溪市市級綠色村莊”“寧波市四星級民主法治村”等許多榮譽稱號。經過一代代人的艱苦奮斗,洋山崗人已經過上了夢寐以求的好日子。
(圖為洋山崗村鳥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