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庚實業經營中的家國情懷

愛國是近代以來閩商的光榮傳統，家國情懷是閩商不斷厚植的價值追求。“戀祖愛鄉、回饋桑梓”，這是2004年第一屆世界閩商大會對閩商精神重要層面的一個概括。陳嘉庚就是矢志不渝踐行“戀祖愛鄉、回饋桑梓”家國情懷的杰出閩商代表。

廣受贊譽的“華僑旗幟、民族光輝”陳嘉庚(1874-1961)實業經營歷程，為人們所熟悉。陳嘉庚的實業經營事業在上世紀20年代中期達到頂峰。1925年，陳嘉庚成為東南亞地區最大的“橡膠大王”和大實業家，是當時南洋最富有的僑商。

(資料圖)

陳嘉庚將“實業”與“家國”高度融合，“家國同構”“家國一體”，踐行實業愛國、救國、報國、建國。他以“家國情懷”為永恒底色的實業經營思想，至今仍具有啟迪作用和借鑒價值。

踐行“實業救國”

僑居南洋的陳嘉庚對西式制造工廠這類“實業之根源”和“民生之利器”體會頗深。他以熟悉的橡膠業為例，指出:“歐美之盛，固不待言，島國日本亦已設廠數百家，獨我國則尚未萌芽。”陳嘉庚認為在南洋經營實業也是建設中國的重要一環，“南洋實業，日益發達……中國欲發達實業，南洋實為重要之地 ”。其實業方向(如橡膠工業)始終與中國建設相連，如把膠品制造廠作為他日返國“為祖國未來工業之引導”的“訓練學校”。

陳嘉庚為什么能將正常的經濟活動上升到家國層面? 這是閩商“原鄉精神”與南僑文化融合的結果。他曾說過:“對于輕金錢，重義務，誠信果毅，嫉惡好善，愛鄉愛國諸點，尤所服膺向往，而自愧未能達其萬一，深愿與國人共勉之也”，這詮釋了陳嘉庚辦實業的大格局觀，體現其經營實業時鮮明的家國情懷。在陳嘉庚心中，他辦實業不過是為盡“出乎性之自然”的“愛鄉愛國”，“絕非被動勉強者”。“企業家要為國家、為社會盡義務”，這種“義務”比企業贏利還重要。

支援祖國進步事業

與當時當地的華商多“不問世事”不同，陳嘉庚關心祖國的前途命運,希望能夠以“祖國做靠山”。他常說：“我們如果終日只知發財，不知救國，縱然發了財，但做了亡國奴，有什么用！”

陳嘉庚認識到“振興工商業的主要目的在報國”，在企業營業順利、積累近百萬的1910年，他參加同盟會、籌款資助孫中山領導的辛亥革命，躍上了實業救國的新臺階，成了當時中國革命運動在海外的最大支持力量。

在抗戰爆發、國家存亡之際，陳嘉庚身體力行，領導“南洋華僑籌賑祖國難民總會”，向祖國捐獻大量的物資金錢，成為中國戰時財政的重要支柱。

傾產興學 教育救國

《南洋商報》開辦時，陳嘉庚指出: “我國商業之不振，推原其故，地非不大也，物非不博也，人非不敏也，資本非不雄且厚也，所獨缺乏者，(是)商人不知商業原理與常識耳。”因此，他以“教育為立國之本，興學乃國民天職”為信條，“立志一生，所獲財利，概辦教育，為社會服務，雖屢遭困難，未嘗一日忘懷。”

據統計，從1904年創業到1931年企業瀕臨清盤，陳嘉庚共支出1331萬(新加坡貨幣)，其中1217萬用于興辦學校。他把賺來的錢，90%以上都用在了辦學上，先后創辦和資助的各種類型學校總數達118所，為家鄉和國家教育事業傾其所有。

陳嘉庚將教育救國與實業救國相提并論并認為前者應先于后者。單純以經營學而論，這種做法是悖逆資本逐利本性的。對此，陳嘉庚有所研判:“果不幸而因肩負校費致商業完全失敗，此系個人之榮枯，與社會絕無關系也。”從經營得利后對財富的理解、用度乃至于二次分配可以看出，陳嘉庚將“用之社會”的教育，與“取諸社會”的實業兩者對接互動，將自己經營所得財富視作“為社會守財”，“教育興國”轉換成為陳嘉庚從事實業的目的。

企業收盤后，陳嘉庚將廈門大學無償獻與政府，還以“為善不終”而自責，以“犧牲非孟浪”來回應外人的誤解。“戀祖愛鄉、回饋桑梓”的家國情懷使得陳嘉庚的實業活動已不再是純粹的“為經營而經營”，而是推升到為教育公益而經營的新境界。它顛覆了看待商業的傳統觀念，不僅為企業自身指引了健康的方向，而且影響其他實業家踵繼興學，營造良好的社會效應。從這個角度去解讀陳嘉庚，他的實業人生因有了“教育溫度”而鮮活起來，這也是陳嘉庚與歷史上任何一位實業家最大的不同之處。

經營策略顯情懷

陳嘉庚將家國情懷內化于公司整體認同的價值目標，成為企業經營者和生產者共同信仰和奉行的價值觀，也引發社會各界人士的共鳴，受到民眾的贊許和支持。這種社會效應對其實業發展所起到的推動作用是無法以金錢衡量的。

1929年3月20日，陳嘉庚公司發布一則運動鞋廣告文案：“強國先由強身起，強身須穿運動靴”。將“強身”作為媒介，巧妙地將“強國”和“運動靴”建立起了聯系，意在強調其國貨屬性，極具家國情懷。類似的經營策略，使得陳嘉庚公司在海內外聲名鵲起，產品銷路大增。

從陳嘉庚公司分行章程看，體現家國情懷等理念的“挽回權利，推銷出品，發展營業，流通經濟，利益民生”成為重要宗旨。陳嘉庚反復強調，企業應該以振興中國經濟為己任，“戰士以干戈衛國，商人以國貨救國；店員不推銷國貨，猶如戰士遇敵不奮勇”，“我退一寸，人進一尺，不興國貨，利權喪失”。

他以捐資辦集美學校、廈門大學的事例勉勵職工，語重心長地說：兩校的發展，“其責尤全系于同事諸君”，“為本公司多謀一分利益，即為國家多培養一個人才”。他勉勵企業員工：“奮勉所事，精勤厥職，直接興教育實業，間接福吾群吾國”，以家國情懷凝聚企業價值觀。這是陳嘉庚企業管理觀極富特色的地方，是其在市場競爭中能夠站穩腳跟、實現經營戰略的重要保證 。

東方企業文化之思

財富取自社會，如何讓財富合理地回饋社會，讓財富回歸財富本質？“實業目的”是任何時代的實業家無法回避的一個話題。站在大歷史的角度看陳嘉庚的實業經營思想，陳嘉庚將戀祖愛鄉、回饋桑梓這一中華優秀思想文化運用于企業經營管理實踐，為今天東方式企業經營管理提供了十分寶貴的參考和借鑒。

家是國的基礎，國是家的延伸，家國情懷是使命，更是擔當。時至今日，作為“愛國企業家的典范”，陳嘉庚的家國情懷仍然是廣大閩商最為寶貴的精神財富和智慧源泉，必將激勵閩商奮進新征程、建功新時代，懷著對國家、民族的崇高使命感和強烈責任感，把企業發展同國家繁榮、民族興盛、人民幸福緊密結合，在新的時代書寫下閩商的華彩篇章。

(廖永健 集美大學陳嘉庚研究院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