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省懷仁市是中國陶瓷的重要產地之一，有千年制陶史，被譽為“中國北方日用瓷都”。2022年全產業鏈產值達63億元，產品銷往全國各地并出口歐美、中亞、中東等地區，產品出口量占全部產品的50%左右，這里每秒鐘就能生產近100件日用瓷。預計到“十四五”末陶瓷全產業鏈產值將突破百億元。

在懷仁超過一半陶瓷企業都生產白瓷碗，一年能產3.5億只，但一只碗的利潤卻只有幾分錢，傳統的陶瓷企業面對同質化低價競爭如何破局；面對江西景德鎮、廣東潮州等陶瓷產區的白熱化競爭，懷仁如何實現高質量發展；如何破解“行內知名，行外無名”難題？近日，記者走進懷仁進行一線調查，看陶瓷產業如何沖破困境、自我革新。

抱團闖市場爭做“單項冠軍”

(資料圖片)

2022年，山西省將“懷仁陶瓷”列入首批“十大特色專業鎮”，一系列支持性政策落地見效，懷仁計劃以打造產業生態全國一流、產業能級逾百億的陶瓷專業鎮為目標，到2025年全產業鏈能級100億，到2035年全產業鏈能級300億。

一個地區的主導產業從起步到發展，低端同質化競爭是難以繞過的難題。懷仁陶瓷產業園區每隔十年擴大一次，產量飆升的同時，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全市只做一只碗”的境況，這也成了懷仁陶瓷多年來徘徊在低水平的一個標志。

事實上現在越來越多的家庭更喜歡個性化藝術化的瓷碗，中高端的色釉瓷和異型瓷逐漸成為市場主流和高利潤產品，現在它們在懷仁陶瓷中也嶄露頭角。

十年前，尊屹陶瓷研發有限公司成了同行眼中的另類，大家都在做普通白瓷的時候，他們開始做色釉瓷和異型瓷，利潤成倍往上翻。“想有出路就要差異化競爭，所以我們在個性化，年輕化、藝術化上下功夫。”公司總經理彭建春說。

尊屹陶瓷研發有限公司展示的陶瓷產品。（新華社記者張磊攝）

近些年，懷仁探索出抱團發展路徑，鼓勵日用陶瓷制造企業通過花色、器型、品種、尺寸等更加細化分類實現更加科學化、專業化分工，企業成為單項冠軍；通過在營銷、生產等專業領域能力，細化業態分工，實現抱團。

然而，差異化帶來了新問題，如果產量少，專開一條生產線就很不劃算。“餐具等日用陶瓷都按成套售賣，碗盤勺等品類不是平均等分配置，比如每家備10個碗，但只需要1個魚盤。如果大工廠都去為了做這個魚盤投入就會虧本。”彭建春說。

在鼓勵企業差異化競爭的同時，懷仁不斷完善產業鏈條，鼓勵企業與上游、下游實現抱團，實現原輔材料制備專業化和規模化。

為了滿足客戶小批量定制需求，企業以往都是找南方工廠代工，去年因為一個國外的緊急訂單來不及，尊屹陶瓷找到懷仁當地一家剛成立的小微企業——懷仁市骨瓷研究中心，這是專門給大廠做配套的企業。沒想到省了運費，還省下了時間，雙方就此開始緊密合作。

相比較大企業，小企業生產調整更靈活，懷仁市骨瓷研究中心靠著專做配套產品，這家成立不到2年的小企業已經有了5家大客戶，今年還首次把業務做到了國外。

從無到有，從少到多，這些配套小企業也拉長了懷仁陶瓷產業鏈。懷仁陶瓷企業抱團闖市場，形成了大企業強市場，小企業做配套，個體戶搞服務的產業新生態，逐漸找到了破解同質化低價競爭難題的鑰匙。

“無人”勝有人 數字新窯加速跑

陶瓷屬于勞動密集型產業，懷仁53家陶瓷企業，從業人員有5萬人，人力成本占35%。過去20多年，懷仁陶瓷靠著較低的人力成本競爭中才能有一席之地。如今隨著工資不斷上漲，加上南方陶瓷產區已經開始智能化生產，現在人力優勢逐漸成了負擔，也成了產業發展必須邁過去的坎兒。

近些年，懷仁不斷推動陶瓷產業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改造，推廣先進機械手、機器人、自動化等智能裝備在陶瓷產業的應用，促進過程控制、資源計劃、生產運行系統等信息技術應用嵌入，提升產業鏈智能水平。鼓勵陶瓷企業應用新技術、新工藝、新設備、新材料，培育建設一批省級以上陶瓷行業綠色制造與發展示范基地、綠色工廠，推動產業綠色轉型升級。

山西東盛陶瓷有限公司是懷仁一家老牌企業，“生產虧本，不生產就要關門。”公司董事長劉廷龍說，傳統生產成品率上不去，效率也上不去，隨著人力成本高漲，傳統企業很難生存。

沒想到，這個難題被華缶瓷業有限公司用一條全自動化生產線就破解了。這家老牌陶瓷企業也曾因“老”而困，5年前從廣東買過現成自動化生產線，但由于不成鏈條，很多環節還是離不開大量人工。

華缶瓷業決定自己動手研發最核心的生產線，2019年政府及時出手，幫助他們與智能裝備企業聯合攻關，山西省工信廳拿出110萬元技改資金，國土部門想辦法提供產線用地，商務部門帶著他們到景德鎮、潮州參觀學習。

不到半年時間就拿出了第一臺樣機，這也成為國內唯一全鏈條自動化印花機。東盛陶瓷采購了這套全自動化日用瓷生產線后，效率大大提升。

“一個做碗的企業成功跨界做了機械行業，令廣東、江西的同行覺得不可思議。” 華缶瓷業董事長曾永謙說，懷仁有100多條生產線，如果全部改成自動化，將有近20億元的市場空間。

去年以來，在專業鎮政策支持下，懷仁投資正在刀刃向內，對老舊生產線自我革命，用自動化智能化牽引高質量發展。“省里拿出5000萬元支持懷仁陶瓷產業，我們將在制造智能化，產品差異化，品牌國際化上下功夫。”懷仁市委書記丁裕說。

億家親陶瓷有限責任公司是懷仁市2018年的重點招商引資項目。公司現有日用瓷生產線3條，年產日用瓷1億多件，彩瓷生產線年烤花量3000萬件，主要產品有日用瓷、酒店瓷、異形瓷，產品可分為200多個品種，公司產品外觀專利版權共計12項。

億家親陶瓷公司的機械手正在作業。（新華社記者張磊攝）

“質量是企業的生命，創新是企業的未來。”億家親陶瓷有限責任公司負責人陳臘平說，傳統產業不是低端制造產業，技改是產業集群發展的關鍵，我們組建企業技術中心，健全了配料實驗室和化驗室等基礎實驗室；還設立了專門設計部、技術部、生產部、質檢部；注重技術、管理人員的培養和管理；公司逐步引進先進的陶瓷印花機等20臺，全自動生產線20條，全面提高企業的技術裝備水平和自動化水平，每個月都有新的品種推向市場。

薪火相傳創一代新窯

懷仁為改變“一瓷獨大”的局面，近些年，在培育以工藝美術陶瓷為主的陶瓷文化創意產品、化工陶瓷為主的工業陶瓷、西瓦為主的建筑陶瓷、智能裝備為主的陶瓷機械以及陶瓷原輔材料上不斷下功夫，實現全產業鏈發展。同時，大力推動自建渠道，推動網絡銷售，實現營銷多元化。

懷仁市錦泰家居是一家2022年才投產的骨瓷生產企業，公司生產的國潮系列瓷器大受市場追捧。拿起一件骨瓷碗，溫潤凈白、纖薄透亮，瓷器之所以精美和公司的精細化工藝是分不開的。

懷仁市錦泰陶瓷有限公司的工人正在操作機械制作陶瓷產品。（新華社記者張磊攝）

“我們瓷器生產高于國家標準，客戶的認知度才會非常高。”公司董事長王希畢介紹說，一般骨瓷生產都是4濾，我們包裝箱上都印有“七濾五篩只為一件好骨瓷”。動物骨粉是關鍵原材料，雜質多，要想做到溫潤如玉就過濾更干凈，“七濾五篩”這個工藝也是我們第一個提出來的。用質量擦亮品牌后，今年一季度這家年輕的企業就接到160萬件訂單，產值500萬元。

不斷注入的新元素，為懷仁陶瓷產業開啟新的未來。

坐落于懷仁市的朔州陶瓷職業技術學院是2020年成立的一所全日制公辦高職院校，也是國內少有的幾家以陶瓷命名的院校之一。圍繞陶瓷產業鏈條，學院設置了6個系18個專業，辦學規模達5000人。“學院更注重實訓，擁有現代化窯爐、實操工作室、大師工作室以及國家級眾創空間，可以為師生提供優質的教學、實訓和創業就業服務。”學院陶瓷設計與工藝專任教師白月說。

朔州陶瓷職業技術學院教師白月正在指導學生。（新華社記者張磊攝）

銷量要好看，除了質量撐腰，還要把好東西吆喝出去。懷仁市也在大力提升懷仁陶瓷公用品牌的知名度和美譽度。當地政府籌建了懷仁陶瓷地域品牌推廣基金，組織企業走南闖北，參加國內外的產品推介會，支持企業申報各級政府質量獎，企業品牌和公共品牌共同發力。

去年，懷仁市積極打造陶瓷e鎮，設置了22個直播間、100平方米的電商產業孵化中心和1個陶瓷產業電商研發中心、1個陶瓷產業供應鏈服務平臺，同時開展專題技能培訓，累計培訓直播電商帶頭人1197人，為產業發展夯實人才基礎。

“懷仁陶瓷公共品牌是主播們帶貨的流量密碼。”懷仁陶瓷e鎮負責人王建東說，目前這里有14名主播，每天直播20多場，去年銷售額近2億元，今年第一季度銷售額已達7000萬元。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懷仁產好瓷，產高質量的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