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政府因長期政府財政赤字而需要不斷提高國會設定的債務上限，民主共和兩黨中在國會中占優勢的一方傾向于利用債務上限向執掌白宮的另一方施壓以換取讓步。今年初以來再次出現的債務上限問題也不例外，并因兩黨立場極化而變得更難以調和。

由于美國政府最早可能在6月1日陷入違約，美國債務違約風險隨著這一日期的臨近而日益凸顯。分析人士認為，兩黨債務上限談判結果面臨巨大不確定性，遲遲不能就此達成協議可能帶來2011年債務危機期間那樣顯著的市場沖擊，一旦違約則將給金融市場、美國民眾和經濟帶來災難性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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債務上限成黨爭工具

自1917年美國國會把美國財政部借債從逐筆審議改進為設定債務上限加以約束以來，國會通過法案提高政府債務上限很長時間只是例行公事。但隨著民主黨和共和黨日益分化并按黨派劃界，提高債務上限日益成為被政治對手大做文章的“政治皮球”。

今年早些時候剛剛離職的美國財政部負責經濟政策的助理財長本?哈里斯（Ben Harris）18日在出席在線研討會時表示，自1960年以來，美國提高債務上限的次數已經接近80。之所以幾乎從未變成一個“政治皮球”，很大部分是由于這么做的荒謬。有些瘋狂的是國會同意支出后又拒絕為此支付賬單。

盡管如此，早在2011年奧巴馬政府時期，共和黨就利用債務上限對執政的民主黨發難。雖然兩黨在最后一刻達成協議，但仍然導致美國主權債務信用評級被下調，金融市場出現大幅波動。

由于一些支持特朗普立場的共和黨人在2022年中期選舉中當選，這些被稱為MAGA共和黨人提出極端的政府開支主張，特朗普本人日前公開鼓動通過讓美國債務違約逼迫民主黨就范。拜登政府如果做出讓步，大幅削減福利性支出，勢必危及2024年的大選勝算。

美國喬治城大學法學和經濟學教授大衛?休珀(David A. Super) 在17日接受記者專訪時表示，美國的政黨民主從來沒有完美地或按照設想的方式運作過，隨著兩黨變得極端極化，他們所能合作的事情變得越來越少。

休珀告訴記者：“現在，如果兩黨中任何一方的成員被看到與另一方在幾乎任何事情上進行合作，都可能因此招致很多的麻煩。”

休珀說，共和黨人在要求聯邦政府做出極端的轉型，而這將激怒支持拜登總統的選民并很可能導致他們在下次大選中不參加投票。

盡管有聲音提出廢除債務上限從而一勞永逸解決這一問題，但專家大多認為這不大可能實現，原因在于控制國會的一方可以借此獲得政治上的優勢，逼迫另一方讓步。

布魯金斯學會負責經濟研究的高級研究員溫迪?埃德爾伯格(Wendy Edelberg)在該研討會上說，更令人擔憂的是兩黨現在可能認為如果真的出現債務危機，另一方將在政治上受到傷害。預計這類政治上的算計將會一直繼續下去。

談判結果面臨巨大不確定性

由于兩黨立場迥異且強硬，基本面上就不利于雙方達成協議。從5月9日拜登與國會領導人首次就此會談時才算進入實質性談判，雙方勢必進行拉鋸，而美國政府預計出現債務違約的日期本身也有不確定性，美國參議院仍然計劃從22日至29日休會。這些都使債務上限的談判結果面臨巨大不確定性，可能出現意想不到的結果。

雖然雙方此前一度釋放出樂觀訂單預期和積極信號，但拜登與國會領導人的第二次會談日前遭遇推遲，工作層面的談判在19日一度陷入暫停，這些都顯示出談判本身的不確定性。

美國巴布森學院副教授彼得?科漢(Peter Cohan)在19日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從根本上講，將會發生什么有很多不確定性，6月1日這一最后期限也可能被推后。不知道立場非常保守的共和黨人是否真的在乎債務上限問題的解決或這些人會讓債務問題發展到什么程度。

休珀說，由于民主黨人不支持削減赤字后再由共和黨人通過為富人減稅再次推高赤字，共和黨人則不會同意對減稅進行限制，雙方沒有達成協議的基礎。

休珀認為，雙方非常有可能很快同意在短期延長債務上限，雙方在此后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內繼續談判。雖然有可能達成協議，但也有較大可能達不成協議，同時也有相當可能性出現眾議院議長麥卡錫達成協議后不能在眾議院獲得通過。這種情況下，最有可能的是拜登援引美國憲法第14條修正案宣布債務上限違憲。

而拜登一旦援引美國憲法第14條修正案預計將遭到起訴，不僅訴訟本身有很大不確定性，在最高法院裁決之前美國也將陷入違約。

埃德爾伯格說，一旦拜登因援引美國憲法第14條修正案而在最高法院遭到起訴，此前所有的預測都不能算數了。

哈里斯認為，美國政府可能在6月前兩周出現違約，但預計會在6月15日獲得所得稅收入。如果安然度過6月15日，美國政府還將在6月底獲得一大筆收入，這些資金將可以維持到7月份。

穆迪分析公司首席經濟學家馬克?贊迪（Mark Zandi）在該研討會上表示，根據其測算，美國政府最早出現債務違約的日期是6月8日。由于不知道未來會出現什么情境，重要的是要維持做出不同選擇的空間。

債務違約將帶來災難性沖擊

由于美國未曾出現過債務違約，而美國政府的債務不僅與美國民眾生活、政府運轉和經濟運行直接相關，而且關乎金融市場尤其是規模超20萬億美元的美國國債市場。即便美國債務出現幾天的短暫違約，其帶來的影響也將是災難性的。

目前，美國債務問題尚未在金融市場引發劇烈沖擊，但已經開始產生一些明顯的影響。投資者日前對兩黨達成債務上限協議的樂觀推動美國股市連續走高，但債務談判在19日出現暫停后股市隨之走低。債券市場上，投資者對將在6月初到期的短期債券已經要求獲得更高的風險回報。

瑞銀集團在18日發布的報告中說，美國如果不能提高債務上限將是蓄意的決定，這等同于打開“潘多拉魔盒”。雖然后續的市場沖擊難以精確預測，但很可能是廣泛和嚴重的。

瑞銀集團表示，美國財政部在5月4日拍賣將于6月6日到期的500億美元短期債券，投資者要求的收益率達5.84%，這一20多年來最高的收益率證明投資者對在預計違約日附近到期債券的風險厭惡。

贊迪認為，如果兩黨在一周后仍不能達成協議，金融市場上將會開始看到相關影響，股票可能會下跌15%至20%。如果美國信用評級被下調，將引發相關實體評級的廣泛下調。

贊迪說：“我們造成的混亂將無法計算，我們將立即出現非常嚴重的金融危機和經濟衰退。”

贊迪認為，由于美國經濟已經非常脆弱，持續幾天的短期違約將足以讓美國經濟陷入衰退。持續幾周的長時間違約將意味著會出現嚴重的衰退。一旦如此，由于金融體系和經濟承壓，在影子銀行等意想不到的領域可能出現危機，這本身將是金融危機。長時間違約的傷害將超越經濟領域，會侵蝕美國的地緣政治地位或者美元的儲備貨幣地位。

哈里斯說，沒有被充分認識到的是，當前的情況可能讓市場不再認為美國國債沒有信用風險，美元將因此貶值，全球貿易模式也將出現相當劇烈的震動。

如果美國財政部在違約的情況下選擇優先保證國債本金和利息的支付，聯邦政府福利支出很可能將延緩，其運營的機構也可能不得不臨時關閉，不確定性將使大量經濟活動陷入停頓，預計有數百萬人因此失業。

埃德爾伯格說，實際上，美國有400萬殘障退伍軍人按計劃要在6月1日收到福利金，現在這處于不確定之中。

雖然科漢認為債務危機是短期事件，但他表示，如果美國長時間違約將損害整個世界的經濟。美國股市可能遭受2011年債務危機期間那樣的沖擊并可能更糟。（參與記者胡友松 報道員張娟）